避税移民在西方引“叛国”之争

　　“税率就是一些明星爱国心的最高界限。”十多年前，德国民众被避免重税而选择移民的明星“伤害”后给富人们立了一个“道德标杆”。现在，法国人又因“法国首富”阿尔诺申请移民比利时而谴责其“背叛、自私”，就连奥朗德总统都提醒避税移民必须掂量放弃法国国籍意味着什么，呼吁他们应在危急时刻展现爱国主义。同样感到被富人背弃的还有美国，过去10年，超过5000人以避税为目的放弃美国国籍。在欧美，税收制度改革牵涉到各利益团体、不同收入纳税人之间以及穷人与富人之间的经济利益，非一朝一夕所能解决。法国的“团结互助税”、英国的“罗宾汉税”，美国民主党想推的“巴菲特规则”，这些税收政策让部分富人感到“心寒”，但不推行又会让低收入阶层有意见。在金融危机开始进入第五个年头后，欧美国家既想让富人“交税爱国”，也纠结于“如果把奶牛宰了或逼到国外，就没有牛奶可挤了”。 　　法国“自私富人”被批缺少爱国主义 　　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东南郊于克勒区有很大一片法国人聚集区，那里被称为“比利时的小巴黎”，住着8000法国人。从于克勒开车走高速公路到法国只有一个半小时，十分便捷。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法国人到于克勒居住。《环球时报》记者到于克勒区转一转，看到的是一排排豪华别墅隐蔽在绿树浓荫之中，当地还有高级法语学校、高尔夫球场和法国奢侈品店商业街。住在于克勒区的阿兰是比利时一家飞机零部件制造企业市场部的负责人，谈起法国邻居，他告诉记者，这些富人来此定居并不是因为喜欢比利时的薯条、华夫饼，他们买田置地大多是为“逃税”。据比利时媒体报道，2006年来过一大批法国富人，因为当时他们担心法国社会党候选人罗亚尔上台对富人群体课重税，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今年5月法国大选前后。 　　据《自由比利时报》报道，于克勒区区长阿曼德说，法国首富、世界著名奢侈品巨头路易威登公司董事局主席兼首席执行官阿尔诺去年搬到该区，并表达过对法国税收制度的不满。阿尔诺亲口对阿曼德说要在比利时定居。63岁的阿尔诺个人净资产达410亿美元。9月上旬，阿尔诺向比利时移民局递交移民申请材料的事情被炒得沸沸扬扬，法国媒体说这是富豪为避税上演“大逃亡”、法国将掀起“移民避税浪潮”，而“逃亡”的背景是，法国议会本月将审议向高收入者最高征收75%税率的税收方案，如果通过，前总统萨科齐曾给予法国富人的减税优惠政策将彻底结束。尽管阿尔诺宣称“仍将是一名法国纳税人”，但还是遭到总统奥朗德的批评：“我们应为自己是法国人自豪。他必须掂量掂量，选择其他国籍意味什么，在现在的局势下，大家需要展现爱国主义。”法国工会代表也表示，反对富人移民外国、企业外迁。 　　奥朗德对阿尔诺的批评，改变了人们对西方国家很少谈及“爱国主义”的印象。实际上，今年5月，美国人也发出相似议论。社交网站“脸谱”的联合创始人萨维林上世纪90年代初从巴西移民美国，功成名就后，萨维林今年5月宣布放弃美国国籍，正式到新加坡定居。美国公众和媒体认定，萨维林“脱美入新”，是因为新加坡不征收资本收益税，萨维林不仅可以减少“脸谱”上市后所需缴纳的税费，他在未来投资时还可以免去6700万美元至1亿美元的资本收益税。美国国会参议员舒默和凯西5月17日提出一项法案，拟禁止萨维林和其他避税移民再次涉足美国。舒默愤怒地说，“如此避税是粗暴的，萨维林已经背弃那个曾经接纳他、保护他、教育他并帮助他成为亿万富翁的国家”。 　　美国10年出5000避税移民 　　在谈论避税移民的“爱国主义”时，有人指责也有人同情这些富翁。通过移民避税，在德国的富人和明星中并不少见，如车王舒马赫、网球运动员鲍里斯·贝克尔等。舒马赫移民瑞士是16年前的事，当他说“只有瑞士才是我爱的唯一祖国”时，深深刺痛了德国民众。德国新闻网“News De”写道：“税率就是一些明星爱国心的最高界限。”因此，“避税移民”如果脚踩两只船会引来众怒，并被重罚。贝克尔2002年因逃税被判处2年监禁，并被罚款500万欧元。他登记的官方居留国是摩纳哥，然而在1991年至1993年期间，他基本上在德国慕尼黑生活却逃避交税。有了贝克尔的前车之鉴，欧洲选择移民的富人都会小心翼翼遵守有关移民后的规定。 　　针对法国首富移民的消息，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称，阿尔诺已经被来自四面八方的谴责所淹没，人们称他为“叛徒”、“忘恩负义之徒”、“寄生虫”、“自私富人”。英国《卫报》议论说：“法国重税激发的是爱国主义还是人才外流？”美国财经电视频道CNBC则以“超级富豪的大迁移”为题报道说，当今时代，不管是富有的法国人、美国人，还是俄罗斯和中国的富豪，全世界的富翁都在以前所未有的规模进行迁移。加拿大多伦多专门帮助富豪移民的律师大卫·埃斯佩兰斯说：“全球富豪似乎突然觉醒了，他们不再与某个特定的国家捆绑在一起了。” 　　金融危机发生后，美国开始进行大规模海外追税行动。2013年美国将实施《外国账户合规纳税法案》，该法要求外国金融机构必须向美国国税局提供美国客户（包括美国企业、美国公民和绿卡持有者）账户信息，这会让美国公民用海外账户转移资产逃避税收的行为“无所遁形”。过去10年，超过5000人以避税为目的放弃美国国籍，被美国税务当局列入“黑名单”。仅在今年一季度，放弃美国国籍的人达460名。美国“公众正直中心”和两位学者出版的《欺骗美国》一书披露，由于富豪避税，美国税收每年至少损失1950亿美元。 　　根据英国现行累进税率制度，年薪超过15万英镑者需要缴纳50%的个人所得税。英国理财咨询公司德维尔集团的总裁奈杰尔·格林表示，今年前6个月，存款储蓄和投资超过25万英镑的人对移民国外的咨询相较去年同期增长37%。 　　巴黎第八大学经济系巴斯特雷教授告诉《环球时报》记者，过重的税负会适得其反，伤害税务和国家经济，虽然重税能保证税务收入与社会保险等覆盖面的完整，但毫无疑问会提高劳动力成本、增加企业负担，迫使企业外迁。法国按收入档次划分的累进税税率分别是5.5％、14％、30％与41％。法国对富人不仅征个人所得税，还要求其按整体收入，如分红与各类投资收入等纳税。在法国，总资产超过130万欧元的家庭，要缴纳0.25％“团结互助税”，超过300万欧元者缴纳0.5％。比利时《回声报》怀疑“阿尔诺移民比利时是为后代留下遗产做打算”，因为比利时遗产税最高为30%，而法国是45%。 　　围绕富人税收问题，西方国家不同政治派别之间意见并不统一。应“股神”巴菲特2011年8月的提议，美国总统奥巴马力推“巴菲特规则”，声称要对百万富翁实行新的最低税率：无论所得来自何处，税率不得低于30%。有民主党议员今年初提出这项议案，但由于共和党议员反对，该议案4月在参议院试探性投票中就遭到否决。 　　在法国，右翼政界指责政府敌视富人，破坏经济。左翼则指责富人想逃税是不道德的。对于低收入者阶层、工会组织而言，富人多交钱、穷人少交钱天经地义。法国《费加罗报》网站刊登网民评论，有人骂阿尔诺逃离法国是可耻的行为，但也有人认为政府多加税无理，就应离开法国。在德国，社会财富分配不均让许多政治家高呼对富人征税，也有人说，富人可以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如果把奶牛宰了或逼到国外，也就没有牛奶可挤了”。 　　既要征税又不能让富人“心寒” 　　在欧洲，瑞士、比利时、荷兰、摩纳哥等都是吸引富人移民的国家。瑞士当局说，最近几年约有两千名法国富翁住在瑞士。摇滚歌星强尼·哈利代2006年定居瑞士，《费加罗报》给他算过一笔账：如果他年收入约500万欧元，在法国要缴纳个人所得税200多万欧元，在瑞士则只缴纳58万欧元。 　　亚洲的新加坡是全球个人所得税税率最低的国家之一，其税制是按照收入来源地征税，实行的是13级超额累进税率制度，个人所得税的税率为3.5％至20％。美国《福布斯》杂志称，萨维林是美国有史以来为避税而放弃国籍的“最大一号”人物，但在他之前，已有不少美国富人移民新加坡。据新加坡当地移民局统计，放弃美国国籍的人中有近四成选择移居新加坡。 　　法国首富要来比利时定居也引发比利时媒体关注，有的提出是否应给外国来比利时定居的富人更多优惠的问题。但据法新社报道，比利时14日发生近千人示威，要求当局不给食利者以税务优惠，应要他们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阿兰作为一名中产阶层对比利时的税收制度也颇有微词，他向记者抱怨税负分布不均衡，中小企业和中低收入阶层的税负相对较重。但他又认为，“高税收、高福利是养懒汉的制度”。 　　法国有专业咨询公司与律师事务所帮助富人避税移民。《环球时报》记者采访巴黎一家不愿透露姓名的律师事务所，事务所负责人是国家税务局一名前高级公务员，手下则是一批国际业务律师。该负责人表示，自从想要对富人多征税的奥朗德参选并有望获胜开始，已有越来越多的富人、高收入者来咨询，了解移民的情况。他认为，阿尔诺的姿态是要表达一种心声：富人阶层也是经济主导力量，如果使他们心寒，法国经济局势就有问题了。 　　为稳住富人阶层，就在欧美多国讨论上调富人税率时，英国今年3月反而宣布将调低富有群体个人所得税率，目的就是减少避税移民。德国这两年也降低税率。年收入超过5万欧元的德国纳税人，被征收的最高税率为42%。如果年收入超过25万欧元，最高税率为45%，这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53%的最高税率相比下降不少。▲